「原來我非不快樂,只我一人未發覺。」出自林夕的《再見二丁目》。他曾經在自己的書中提及這句是他寫過最悲的歌詞。
悲在哪?筆者認為悲在孤寂。「在眾人眼中本該快樂,但自己竟無知無覺快樂」這種狀態是林夕當時所想寫的。反過來說,當我覺得「你」應該很快樂吧,但卻不能知道「你」是否真的快樂,一切一切被埋葬於眼睛看不見的那一面。由於知覺上的隔絕,他人無法了解自己,自己也無法了解他人。自我內在與外界現實的距離感,讓人終於感受到無時無刻存在,卻被日常抑壓著的孤獨。
「當兩顆衛星的軌道碰巧重疊時,我們就像這樣見面了。或許心可以互相接觸,但那只不過是短暫的瞬間,下一個瞬間我們又回到絕對的孤獨中。直到有一天燃燒殆盡為止。」
村上春樹於《人造衛星情人》裡寫了這句說話。隻身漂流的衛星是孤獨的,同時與其他軌道的衛星無形地連繫著。衛星是,我們如是。
只有孤獨的話,它沒有能耐使我們痛苦不堪。大不了便一個人靜靜地看看書,閉上眼睛聽聽音樂。痛苦的主因是我們「不得不」覺察另一個可悲的事實:人是無法獨善其身,為什麼?
你有盯著鏡子裡自己的經驗嗎?靜下心來在鏡前待上幾分鐘,也許會忽然如天啟一般再次認識到「哦!原來這就是我!」這個事實。這是一個「重要」的事實,雖然我們習以為常,不花心思在理所當然的東西上,但這確實是我們無法忽視的存在基礎。「他人」便是「自我」的一面鏡子。根據庫里「鏡中自我」(looking-glass self)理論,我們在想像中得知別人對我們的外表、風度、目的、行動、性格等想法,並受到這些想法影響。構成「自我」的成份其實很大部分都是「非我」。沒有鏡子,我也不復存在。或許我們本能地探知到這種存在危機,因此才有一句頗幽默的說話:「不必煩惱他人怎麼看自己,因為他們正在煩惱他人怎麼看自己。」
假如醜小鴨與天鵝未曾相遇的話,那麼灰與白也沒有分別,儘管他潔白;那麼美與醜也沒有差異,儘管他美麗。對筆者而言,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。
我孤獨,但我必然地和他人連繫著。這種根本性及宿命性的矛盾,使人們一直無可救藥地痛苦。
「為什麼大家非要變成這麼孤獨不可呢,有這麼多人活在這個世界上,個別都再向別人追求什麼,然而為什麼我們非要如此孤絕不可呢?為什麼?難道這個星球是以人們的寂寥為營養繼續旋轉著的嗎?」——《人造衛星情人》